【我們教室有鬼】

在閱讀《故事的呼喚》中，意外接觸到楊茂秀教授於書中所寫的推薦文，同時也開啟我閱讀《我們教室有鬼》(遠流出版社)一書。楊教授蒐集了各式各樣的故事，並將書中自序的標題訂為「故事是遊戲」，然而書中所提的每個故事都透露著深刻的教育意涵與哲學思考。

或許從其自序中，可以揭開故事的端倪：「說故事，是我整理經驗、獲得意義、徵求溝通的一種方式…。」故事做為經驗、意義與溝通，多少會傳遞出其中教育的意涵，進而內化與改變。

楊教授做為一位教育工作者，對於懲罰、威權、自由都有其一套思考邏輯，但這些都與個人成長的經驗與背景息息相關。當他在高一時，因為教官分配錯誤的勞動服務器具，於是他就邀了同學到海邊去玩。當教官來檢查除草的成果時，自然是無法通過驗收，於是楊茂秀被叫到訓導處進一步詢問。問話的梁教官一直希望楊茂秀認錯，甚至要記他小過或警告，最後的結果卻是連一個缺點都沒記。 從此，楊茂秀對梁教官另眼看待，他認為梁教官雖是個上校軍官，願意在發現個人錯誤時，自我修正，並未運用其權威施行管教，帶給他一個很難得的示範。

從這個經驗對照教育環境中一些不當管教的例子，似乎也說明了一件事，當師長只顧及自己的顏面，枉顧學生既有的權益，他(她)很可能濫用其權力，使學生的身心受創。這樣的經驗似乎成了許多人共有的故事，在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烙下許多深痕。

【信vs.疑】

國中時，我因身處A+班，所以老師對學生的成績斤斤計較，被體罰是家常便飯。高中考北聯，不幸失利，只好轉進私立高中，卻因為該校以升學為導向，而讓我頗受煎熬。當時，學校赫赫有名的五大禁忌逼使學生不得不在表面溫良馴服，像是男女交往一大過、考試作弊一大過、頂撞老師ㄧ大過，剩下的兩個已因年代久遠而遺忘了。有認識的同學，連三年都談戀愛，被教官抓到，因此退學。加上所有的學生住校，只要信件一寄到學校，導師就會自信封底拆開，閱畢後如無戀愛交往情事，再將封底黏好交給學生。

這樣不良的教育體制，也促使同學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甚至同學為報復教官，都會私底下拿石頭刮花教官的坐車，這就足見嚴格的校風也帶來不小的後遺症。在那樣的教育環境下，師長說的，學生沒有懷疑的餘地，做學生的只好照單全收，三年下來，似乎變成了一個呆板的人。

對楊教授而言，他相信：「『信』加上『疑』，其實是學習很重要的條件。」(《我們教室有鬼》，頁121)在我們的教育環境中，鼓勵「信」卻不鼓勵「疑」，因為當「疑」產生後，可能會動搖權威者的地位，導致脫序的現象。因此，在台灣的課堂上，鮮少見到學生向老師發問，老師、學生雙向的互動幾乎不存。

我一直到國外讀書，才發現國外的教學與國內有著天壤之別。國外的老師，有只穿牛仔褲，坐在桌上教學，一副隨性的樣子，但學識上依舊廣博。課堂上，學生提問非常踴躍，老師並未因此感到不耐與厭煩。反觀國內的教育體制，只要學生提出疑問，不是同儕抱以異樣眼光，就是老師覺得學生提問干擾上課進度。最後，「疑」的精神在無形中就被老師給貶抑下去了。

【故事做為與世界溝通的管道】

透過一個人的故事，我們開始去瞭解週遭的人與世界。因此，楊教授透過羅伯特‧寇爾斯《故事的呼喚》、《服務的呼喚》這兩本書下了註腳：「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帶著故事來，而且不斷的在累積故事，並且透過故事來整理自己的經驗。故事是瞭解別人，瞭解世界的方法。凡是經驗，經過敘說，就成了故事。有的故事長，有的故事短，有的故事有頭無尾。但是不管如何，當我們面對它時，想也好，說也好，聽也好，把它當成戲曲也好，都是在經營一種瞭解的態度與方法。」(《我們教室有鬼》，頁188)

我人生的故事，因為不良的教育體制，開啟我對現行教育價值的質疑與反動。高三時，幾個同學和我因組織宗教性社團，遭訓導主任及教務主任的約談，希望我們不要公開招募團員。因此，我們從公開聚集轉為地下活動，儘管過程極為不順，但卻享受反動的果實。迄今回想，都覺得當時的我甚為大膽。

但對照教改十年的經驗，過去炙熱的升學主義與現今的狀況並無不同。過往的我們，相信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如今，見到大街小巷充斥著補習班，較之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我們的「疑」並未真正深根。

不過，對現今的我而言，這些過往的一切都成了動人心扉的故事，儘管有悲、有喜，卻成了我跟世界溝通的一個管道。透過這些故事，我開始認知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不再停留於一個挫敗的人生。更因如此，愛情與反動的種子在我生命中成為璀璨的色彩而顯得更為光華。當我們以故事做為與世界溝通的管道，那其中撼動人心的力量將會串聯起來，烙下人生難以忘懷的記憶與體驗，使得故事可以源遠而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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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介陶老師
現任：陽明大學諮商中心兼任輔導老師，新竹市生命線員工協助服務中心特約輔導員暨講師，宇宙光關輔中心特約輔導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