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學年度第十五屆傑出導師得獎教師-林文蘭教授
行勝於言、功不唐捐:用心去傾聽、用智慧去培力
第十五屆傑出導師得獎教授:社會學研究所、人社院學士班 林文蘭副教授
採訪者/撰稿者:清大學務處諮商中心 實習心理師 徐毓君
實踐社會學:以所學所行,回應熱情
從文蘭老師過往的學習經驗當中不難發現,許多時候是將時間及熱忱投入在自己認為值得和有意義之處,培養學習的自主性,而非被動填鴨的吸收。唯有將時間投入在主動學習的事物上,才得以從做中學、學以致用。文蘭老師的求學過程一路學習的都是社會學的專業。他認為社會學提點我們:如何傾聽、感受和理解,如何覺察性別、階級和族群的交織作用力,如何對於不公義感到憤怒,如何去愛多元和差異,如何關懷弱勢、低層和邊緣,如何覺察權力的毛細孔滲透到我們的生活周遭,如何敏感於各種不平等的面貌和展現形式,如何充滿勇氣和智慧去行動,如何抵抗、團結和為義而爭,如何不要成為「我們討厭的大人」和濫用權勢者……。這些社會學知識教給他的,正是他在教學角色和導師職務的重要提醒。
文蘭老師引導學生的是一種寬廣的視野和開放的胸襟,讓學生好好把握能帶給自己不一樣思維的機會,與其將時間耗費在不一定有興趣的課堂,不如主動創造更多的可能性,讓學習變成是一件有意義和有價值的事。談話至此,文蘭老師打趣的說,他相當鼓勵同學翹課去參加難得的工作坊或演講。有時同學還要搭車到外地或其他學校,花費時間和金錢去追求熱愛,那是多不容易的自我探索歷程啊!學生甚至會與老師分享課外學習的收穫,放手去追逐自己熱愛的事物,不畏懼成為與他人不同的模樣。培養出具有獨立思考與力行實踐的個性,覺察自己的關懷、熱情和潛力,這是文蘭老師由衷期待學習主體能在大學努力去探索之處:遇見未來想要成為的自己。
因緣際會:以學生和生活為師
在大學畢業前夕,文蘭老師面臨兩種不同的道路:一條是就讀研究所,另一條則是進入中學教書。在當時,教師缺額不少,反倒是就讀台大研究所的機會並不多。他選擇持續精進自己的學力,培養社會學的專業。碩班畢業後,考量家庭經濟因素先投入職場。因緣際會下,他來到台東任教三年,因而有機會理解與認識多元文化的種種樣貌。
由於當年的校園輔導體制並不完善,加上人力不足,文蘭老師第一年菜鳥歲月需要支援輔導室的工作,那時候臺灣尚未存在性平法。不同運動專項的選手受到教練的性騷擾和權勢欺凌,更多同學處於敵意學習環境和運動傷害的隱形創傷。文蘭老師變成他們求援的對象和傾訴的出口。他認為當選手被教練騷擾,當學生被老師歧視,身為前線教育工作者,怎麼可能當作看不見、假裝聽不到?由於他支持和陪伴學生,更迎來了被恐嚇威脅的日子。在艱困的處境中要保持初衷不易,但他仍相信不能讓受苦的人孤單,他選擇與學生站在一起,如此的信念延續至今。
後山的教學生涯也成為文蘭老師接觸原住民、運動員及性別議題的關鍵場域。他見證到諸多夾縫中求生存的狀態,也體認到在教育體制下難以撼動之處。文蘭老師認為應該培養學生的韌性和敏感度,包括:對自身的族群文化和性別認同、了解自己的權利和能動性,透過培力學生也是逐步鬆動體制和發展他們自我的重要養分。與此同時,文蘭老師內心深知中學場域對他自身發展的侷限性,因而選擇持續精進自己,鍛鍊改變的可能性。帶著這些年在東部生活的體悟,影響他在博士班的學習規劃、研究議題以及在清華的師生互動。無論是針對原住民學生的學習權益、運動員的學習輔導機制、校園性別友善議題。
堅定信念:成為黑暗之光
訪談之際,我非常好奇文蘭老師在從事教職的這十幾年中,是否曾經產生迷惘?又是如何面對這些茫然的時刻?「當然有」,文蘭老師肯定的回答我的提問。隨著開始扛起不同角色和職位責任之際,面臨的挑戰也會有所變化。最令人感到迷失和無力之際往往是與體制抗衡的時刻,但是他深知不能困頓太久,而這同時也是一種自我敦促與超越,提醒自己停下腳步看看是否有更圓融與智慧的作法,內心了解該堅定的原則不容棄守,但是調整步伐和轉換節奏,繼續前行。
與學生互動的過程中,文蘭老師看到許多因懼怕社會主流價值而封閉自我的學生,包含族群刻板印象、對外貌或家境的看重、成績與多元表現等,他坦言內心其實充滿許多不捨與心疼。他認為在學生成長過程中免不了與他人比較,但隨著年齡增長,這些差異性很可能會在心中產生隱形壓力,逐漸發展和內化且無從述說。例如:他曾遇過原住民同學遭遇學習表現不好的同儕壓力和認同危機。對此,文蘭老師相信一方面必須培力同學「不需要為自己的族群身分感到抱歉」;另一方面也需要教育頂大同學具備族群敏感度和理解多元文化的能力。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同學毋須因為家庭的經濟條件而自卑,大學需要更多階級敏感度的課程,學校需要提供更多元的機會和資源給條件不利的同學。文蘭老師鼓勵學生之間建立連結與支持,成為彼此的力量,他希望引導同學看見自己的價值並非奠基在外在膚淺的條件,而是回歸內在的信念與特質,保有內在心靈的恆毅和堅韌。
近幾年,老師嘗試過不同的作法,他觀察到有時候同學之間的支持與陪伴會比起師長的介入來得更即時與有效。他嘗試搭起同學、學長姐或校友之間的橫向聯繫,透過共同的參與項目或相似的經歷,建立學生彼此之間的連結。此外,老師要求自己要在第一堂課能夠將同學記住,包括名字、擔任什麼職位角色、參與的活動、同學之間的互動關係等,藉此可以理解同學的差異性和個體性。他認為這些生活圖像的認識,可以在同學出現不同舉止、心情低落或學習不彰時,及時掌握危機關鍵和給予同學支持。在網路發達的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相當脆弱,看似熱絡的網路按讚與留言,回歸到實體生活真正需要支持時,互動和關懷卻冷清可見。文蘭老師的關心和守護,儼然在學生低落時刻,成為一把明火,點燃溫暖的光亮。
驀然回首:熱情有餘、智慧不足、持續精進
文蘭老師並非首次獲獎,中間有何種心路歷程的轉換,如何持續堅守信念,都讓我感到好奇,想一探究竟。回頭探究六年前的得獎,老師坦承當年面對的學生似乎沒有現在的廣泛和多元,陪伴經驗和法門也不多。他仔細想想過去是用年輕跟熱血在回應學生的困惑與需求,反倒比較沒有太多智慧的作法。這幾年之間,他遭遇到更多元的導生,無論是旭日、拾穗、原住民、身心困頓的學生,都是他需要重新學習和培力的時刻。他嘗試接觸二軌導師研習課程和工作坊,重新定向導師扮演的角色和瞭解更多支持學生的管道。隨著接觸學生的數量大增,教學、服務和工作業務量也提升,因此,回應學生的時間往往也被壓縮和切割。他認為得要精進自己的能耐與技巧,才能將有效的資源和建議傳遞給學生。
這一路摸索的途中不免會遭遇到許多挑戰,尤其是在面對無法回應學生問題時,他的內心感到無奈。至此,老師希望自己能夠盡其可能,盡力而為,包括:傾聽、陪伴與支持。有時陪著學生釐清一些卡住的想法和關卡,有時也以比較退居陪伴的角色避免越位,藉由給予一些可能的建議和彈性作法,把決定權回歸到學生手上。他的目的在於客製化的支持和引導,從而可以在同學遭遇難關時願意去面對挑戰和接受轉圜的空間。從老師的口述當中,我覺得相當難能可貴的是學生願意以承諾來回應寬容,以行動來呼應信任,而不是不願意為自己負責的生命個體。當師生彼此之間多了幾分理解與善待,也更加深兩者之間的連結,從而在彼此生命當中銘刻了深刻的印記。
與文蘭老師談話的過程中,彷彿是一場心靈的洗禮,不僅打破我對教授的認識,重新理解教育現場有許多更值得與重視的面向而不茫然與迷失。更重要的是,透過積極創造人際之間的連結、對話和深層認識,可以找到內心的安定感受,願意去付出關懷並相信自己的可能性,而不是盲目的追求無謂的外在標準。
最後,老師給年輕人的祝福:「在不確定的未來中,請保有隱約的方向感。不要害怕迷路、繞路或路程遙遠。享受沿途的風景。慢慢走,比較快!」--林文蘭副教授